小明第一次摸到手机游戏，是在爸爸的旧手机上。

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，妈妈在厨房忙碌，爸爸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。小明做完作业，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——楼下空无一人，小伙伴们不知都去了哪里。他

从抽屉里翻出爸爸淘汰的旧手机，充上电，开机，然后被一个 colorful 的游戏图标吸引。

“王者荣耀？”他小声念出游戏名字，下载，进入。

从此，他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

游戏里，他是威风凛凛的勇士，手持长剑，披荆斩棘。每通过一关，屏幕上就会爆出绚烂的特效和激昂的音乐，还有那个令他心跳加速的词语：“胜利！”

相比之下，现实世界显得如此苍白。

数学课上，老师重复着枯燥的公式；语文课上，同学们结结巴巴地读着课文；回家后，父母总是问他“考了多少分”“作业写完了吗”，然后各自埋头于手机和家务。只有在游戏里，他才感到自己是重要的，是被需要的。

“小明，快！打团了！”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呼喊。

“来了！”他熟练地操作着角色，灵活地走位，精准地释放技能。

“漂亮！小明牛逼啊！”

那一刻，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。

渐渐地，小明变了。

他不再和同学一起在操场奔跑，而是抓紧一切时间摸出手机；他的作业本上开始出现鲜红的“B”和“C”；原本明亮的眼睛下，浮现出淡淡的黑眼圈。

“小明，你最近怎么了？”妈妈担忧地问，“是不是身体不舒服？”

“我没事，就是有点困。”他低头扒着饭，只想赶快吃完回房间。

爸爸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：“是不是玩手机太多了？少玩点那东西。”

小明不服气地撇撇嘴——爸爸自己不就整天抱着手机吗？

真正爆发冲突是在期中考试后。

小明的成绩从班级前十滑到了三十多名。班主任打电话到家，妈妈接着电话，脸色越来越沉。

那天晚上，家里的气氛像绷紧的弦。

“说！是不是因为天天玩游戏？”爸爸把旧手机摔在桌上，屏幕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。

小明咬着嘴唇，一言不发。

“从今天起，不准再碰手机！周末也不准！”爸爸怒吼道。

“你们凭什么管我！”小明突然抬起头，眼睛里噙满泪水，“你们除了问分数，还会关心什么？在游戏里至少有人需要我！而在家里，你们谁真正陪我玩过？”

爸爸妈妈愣住了，他们从未见过小明如此激动。

那晚，小明被罚不许吃晚饭。他躺在床上，听着门外父母压低的争吵声，眼泪浸湿了枕头。他偷偷拿出藏在枕头下的备用手机——那是用零花钱买的便宜货，继续在游戏世界里寻求慰藉。

他玩得越来越凶，甚至半夜爬起来打通关。在学校，他常常打瞌睡，老师点名批评了他好几次。同学们也渐渐疏远了这个总是精神恍惚、满口游戏术语的男孩。

直到那个雨天。

放学后，小明照常飞快地跑回家——不是为了写作业，而是为了参加游戏里即将开始的一场重要比赛。他跑得急，在十字路口，一辆转弯的汽车鸣着笛急刹停下。

“不要命啦！”司机探出头怒吼。

小明吓得跌坐在地，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子。他愣愣地看着离自己只有半米远的汽车，心脏狂跳。

回到家，妈妈红着眼眶给他擦干头发，什么也没说。那天晚上，爸爸妈妈一起走进他的房间，没有责骂，只是坐下来，轻声说：“我们聊聊，好吗？”

“小明，我们知道你难过。”妈妈说，“爸爸妈妈工作太忙，忽略了你。对不起。”

爸爸接着说：“我不是不让你玩，但任何事都要有度。你知道吗？你妈妈每天晚上都悄悄站在你房门外，听着你玩游戏的声音掉眼泪。”

小明惊讶地看向妈妈，她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“我们想了个主意，”爸爸拿出一张纸，“这是家庭契约，我们每个人都写下希望对方做什么，也包括我们希望为你做的事。”

小明接过契约，仔细看着。爸爸妈妈承诺每周六会陪他做他想做的事，每天至少有一人会陪他聊聊天、散散步。而对他的要求是：每天玩游戏不超过一小时，周末两小时；完成作业后才能玩；成绩不再下滑。

“成交吗？”爸爸伸出手。

小明犹豫了一下，点了点头。

改变是缓慢的，有时还会倒退。

有几次，小明还是忍不住偷偷在深夜玩游戏。被发现后，爸爸没有发火，只是默默地收走了手机，第二天再还给他。

“信任是需要建立的，儿子。”爸爸说，“我们相信你能做到。”

一个周六，爸爸竟然主动提出要和小明一起玩游戏。

“你？和我一起玩？”小明不敢相信。

“怎么，嫌我菜啊？我可以学啊！”爸爸笑着说。

那天下午，父子俩并肩作战。爸爸确实很“菜”，操作笨拙，经常迷路，但他在努力。更让小明惊讶的是，游戏结束后，爸爸没有立刻关掉游戏，而是和他讨论起游戏里的策略和角色设定。

“这游戏确实挺有意思的，”爸爸承认，“不过我在想，你能不能教我怎么玩得更好？就像你教我那样，去教教楼下刚搬来的那个小男孩？他妈妈说他没有朋友，整天一个人待在家里。”

小明犹豫了。他习惯了独自享受游戏的乐趣，从没想过要教别人。

但在爸爸的鼓励下，他还是答应了。

教邻居小男孩玩游戏的过程出乎意料地令人满足。看到小男孩从笨拙到熟练，从腼腆到开朗，小明感受到一种陌生的喜悦。这种喜悦，比一个人通关游戏更加深刻和持久。

慢慢地，小明的生活发生了变化。他仍然玩游戏，但不再沉溺。周末，他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公园骑车，或者和爸爸一起在小区篮球场投几个球。他甚至还组织了一个小小的游戏俱乐部，教同学们如何合理安排游戏时间，如何从游戏中获得真正的乐趣而不是被游戏控制。

一个月后的晚饭时间，小明突然说：“我们班要组织一个编程兴趣小组，我报名了。”

妈妈惊讶地问：“编程？你怎么想到学这个？”

“我想学着做一个小游戏，”小明眼睛亮亮的，“一个关于勇者的游戏。不过这个勇者不是靠打打杀杀赢的，他需要通过帮助别人、解决难题来获得力量。”

爸爸妈妈相视一笑。

那天晚上，小明在日记本上写道：“我曾经以为游戏是逃避现实的出口，后来才发现，真正的通关不是在虚拟世界里获得多少胜利，而是在现实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。今天，我通关了。”

窗外，月光如水，静静地洒在他的书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