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6年10月下旬，河北涞源城里开会，二纵司令郭天民当场对晋察冀军区领导发起猛烈批评，话说得很不客气，聂荣臻当场离席。

这位连聂荣臻都敢当面顶撞的猛将，后来调到刘邓大军，还是不满意，渴望一线作战却被安排做后方工作，闹着要走。

可到了1949年，郭天民在陈赓手下却变得格外配合，两人指挥第四兵团南下作战，连克南昌、广东、广西及云南，累计歼敌40余万。

同样是这个人，为啥反差这么大？

01

1946年10月下旬，河北涞源城上空阴沉沉的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晋察冀军区刚在张家口战役中失利，聂荣臻把干部们召集起来开会总结。会场里静得很，大家心情都不好，毕竟张家口丢了，这可是晋察冀的门户。

聂帅开口说话了，他想安抚大家的情绪，就说张家口本来就是个包袱，现在丢了反而能轻装上阵，更有利于打运动战。

这话听着怪怪的。在场的人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谁都知道张家口有多重要，可聂帅是军区司令员，没人敢接话。

会场里静得只听得见外面的风声。

就在这时候，二纵司令员郭天民站起来了。这位外号“郭大炮”的猛将脸涨得通红，他开口就指出军区在这几个月犯了三大错误：第一是裁军时机不对，削弱了战斗力；第二是对敌情判断失误；第三是指挥部署有问题。

郭天民说话很直，一点都不拐弯。在场的人都傻眼了，没想到有人敢这么批评军区主官。

聂帅当时脸色就变了，他起身离开了会议室。这事闹得很僵，后来郭天民被撤销了一切领导职务。

02

说起来郭天民为啥这么大火气，得从几个月前讲起。

1946年初，为了配合和平谈判，晋察冀军区决定裁军10万。郭天民当时就不同意，他觉得国共早晚要开战，这时候裁撤老兵，战斗力肯定受影响。

杨成武（晋察冀军区将领）写了书面材料表示反对，李志民、郭天民都在材料上签了字。可战略层面的安排，不是带兵打仗的将领们能左右的，裁军还是要进行。

郭天民心里不服，执行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。他指挥的二纵只裁老弱兵员，能打的官兵全留下了。上报的新编制也有些问题，纵队实际人数比纸面上多出不少。

后来张家口保卫战打响，郭天民率二纵在怀来地区死守阵地，顶住国军两个军的轮番进攻，坚持了11昼夜，消灭敌军万余人。

可西线张北失守，东线战场也不得不全面转移。

这仗打得憋屈。郭天民觉得要是不裁军，要是指挥得当，张家口未必守不住。所以涞源会议上，他才会把这些话全说出来。

涞源会议之后，郭天民被撤了职。他心里明白，在晋察冀是待不下去了，主动找到朱德总司令，请求调离。

朱老总拍了拍他的肩膀，问他为啥突然要走。郭天民说得很直，他这人脾气不好，怕继续在这儿影响工作，不如去前线再干一番事业。

朱老总点点头。这样的猛将不能不用，可安排在哪儿确实是个问题。当时正好杨得志被留下来担任二纵司令员，朱老总就把郭天民调到了刘邓大军，算是对调。

03

1947年8月，郭天民到了晋冀鲁豫解放军。刘伯承和邓小平商量后，让他出任副参谋长，主要负责后勤保障和参谋工作。

这对郭天民来说是个后方职务，他心里不太乐意。副参谋长不能直接上前线指挥打仗，郭天民最想要的就是上前线。

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后，郭天民和王树声一起到鄂豫边重建根据地。两人一正一副，王树声是军分区司令，郭天民是副司令。

可郭天民还是不满意。鄂豫边打不了大仗，他一心想到野战部队去。这份渴望一线作战的心情，让他和主官之间产生了一些不愉快。

事情汇报到野司，刘伯承大手一挥说，让他到四纵去，让陈赓管管这个刺头。

1949年2月，第二野战军组建三个兵团，郭天民被调到第四兵团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。兵团司令员兼政委是陈赓。

04

陈赓和郭天民第一次见面，气氛有点微妙。

郭天民这个人，年轻时考入黄埔军校第6期，参加过广州起义，长征中当过红9军团参谋长，抗战时期在晋察冀军区干得风生水起。他有本事，也有脾气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。

陈赓比郭天民大两岁，黄埔1期毕业，资历更老。更重要的是，陈赓这个人懂得怎么跟人相处。

陈赓没有一上来就摆架子，也没有给郭天民立规矩。他了解郭天民的经历，知道这位副司令为啥会从晋察冀调过来，为啥在刘邓那儿也待不长久。

史料显示，陈赓和郭天民之间进行过比较坦诚的交流。陈赓充分尊重郭天民的军事才能，给了他很大的发挥空间。对于郭天民的急躁情绪，陈赓也善于化解。

这里面有个事很能说明问题。

1949年5月底，第四兵团奉命为统一指挥华南战局，归林彪的第四野战军指挥，参加对白崇禧的作战。在作战方案的讨论中，郭天民和林彪的意见出现分歧。

郭天民当时气得脸发青，拿起纸就要给中央军委起草电报，把满肚子的不满都写出来。

陈赓看了电稿，认为语气过于直接，遂亲自修改为更委婉的措辞。电报主送中央军委并报林彪、刘邓。

毛泽东的回电很快就到了，同意陈赓同志建议。

郭天民捧着电报看了一遍又一遍，在屋里转来转去，忽然攥紧拳头大喊，毛主席英明伟大，真理在我们手里。

陈赓起先望着他笑，后来一把抓住他的拳头，说老兄，不要这么激动，这里还有参谋们，要照顾影响。

就这样，陈赓既维护了郭天民的意见，又照顾到了大局。郭天民心里服气。

05

1949年下半年，第四兵团在陈赓、郭天民的指挥下，开始了南下作战。

5月22日，解放南昌。这是第四兵团南下的第一个大城市。

7月，中央军委指示第四兵团及第15兵团由陈赓率领南进，占领广州。这个任务很重，广州是华南门户，守军不少。

10月14日，广州解放。可更精彩的还在后头。

国军余汉谋集团从广州向西南逃窜，陈赓立即作出判断，敌人虽然逃出百公里，但必然队形混乱、拥挤堵塞，只要不失时机地勇猛追击，定能追歼逃敌。

陈赓集结强大兵力，分左中右三路进行平行追击和超越追击。各部队以每日七八十公里甚至更高的速度前进，有的部队两天才吃上一顿饭，指战员们忍着饥饿、疲劳，一路猛追。

10月26日，解放军在阳江、阳春地区歼灭广州逃敌4万多人。

林彪等四野首长致电陈赓、郭天民、刘志坚，嘉奖第四兵团，庆祝你们全部歼灭由广州向西南逃窜之敌主力的伟大胜利，这一胜利对于解放琼崖和解放广西均有重大意义，对于你们坚决执行毛主席指示的精神，连续10昼夜穷追猛打的精神，特予表扬。

接着是粤桂边战役。陈赓率第四兵团进入粤桂边境的廉江、茂名、信宜地区布防，牢牢顶住了桂系白崇禧集团向海南岛逃窜的企图。

这一仗打得漂亮。第四兵团歼敌达7万余人。整个粤桂边大围歼战，协同第四野战军歼敌16万7千余人。

到了12月，西南的形势已经明朗。云南卢汉将军宣布起义，解放云南的时机成熟了。

陈赓、郭天民率第四兵团挥师入滇。1950年1月，发起滇南围歼战役，在兄弟部队协同下全歼滇南敌军2万余人。

2月，陈赓和宋任穷等将军率领部队进驻昆明。云南全境解放。

从南昌到两广，再到云南，陈赓和郭天民配合默契，指挥若定，连克要地，累计歼敌40余万。这一串数字背后，是无数次的商议、部署、协调。

郭天民在第四兵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他协助陈赓指挥部队，参与制定作战方案，在南下战役中一展所长。这才是他想要的。

06

后来郭天民回忆这段经历，说陈赓是真正懂得用人的统帅。

陈赓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领导，他和副手商量问题，给对方充分的尊重和空间。郭天民有什么想法，陈赓都认真听，觉得有道理就采纳，觉得不妥也会耐心解释。

更重要的是，陈赓能理解郭天民这种急性子军人的心理。郭天民最想要的不是职位高低，而是能不能痛痛快快地打仗，能不能发挥军事才能。

在第四兵团，郭天民得到了这个机会。

聂荣臻是好脾气，可郭天民觉得军区在战略决策上有问题，他就要说，结果说翻了脸，被撤了职。

刘伯承、邓小平都是军事天才，可郭天民不想做后方工作，他要上前线，结果关系也不融洽，闹着要走。

到了陈赓这儿，郭天民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。不是因为他变了，而是因为陈赓懂得怎么用他，给了他需要的舞台。

这位曾经让两位元帅都头疼的猛将，在陈赓手下的那段日子里，打出了军旅生涯中最精彩的一仗。用人之道，不在于压服，而在于理解和尊重。

1950年之后，郭天民先后担任云南军区第一副司令员、军事学院高级系主任、训练总监部副部长等职。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。他后来多次谈起和陈赓并肩作战的日子，说那是最痛快的时光。

史实来源

1.《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传》（第11卷），解放军出版社，2013年

2.《晋察冀军区军事史》，军事科学出版社，2001年

3.《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兵团战史》，解放军出版社，1995年

4.《陈赓传》，当代中国出版社，2013年

5.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：晋察冀军区会议记录、第四兵团作战总结报告等档案文献